华东师范大学“爱智者的本色——纪念冯契先生百年诞辰系列讲演”（二）冯象：“论真诚信仰”：从家父的一份思想总结谈起-演讲稿网

2015年5月日上午九点半，在我校闵行校区图书馆报告厅举办了“爱智者的本色——纪念冯契先生百年诞辰系列讲演”第二讲，主讲人是冯契先生的公子，清华大学梅汝璈法学讲席教授冯象先生，他演讲的主题是《“论真诚信仰”：从家父的一份思想总结谈起》。讲座由哲学系主任郁振华主持，校党委书记童世骏以及哲学系部分教师以及研究生等参加了讲座。

在讲座中，冯象教授从一份偶然得到的冯先生写于1954年的思想检查谈起，这份思想检查收录在一册作为内部资料的《华东高等学校思想改造情况》中。冯契先生思想报告有别于一般的思想检查的独特之处，不仅在于个性化的语言，还在于他反思内容，不是与反动势力的关系，也不是学术问题，而是思想上的“自以为革命有功”。

冯象教授根据回忆史料，生动讲述了思想检查中所提到的事情经过，即1937年到1938年，青年冯契出于爱国热情，积极参加抗日革命活动，走山西，赴延安，下120师，但在那里因不满党组织的处理，负气离开延安，回昆明西南联大复学。

冯象教授说，他的兴趣不在历史，，而想以此为契机，考察思想检查本身以及后来六十年代一系列的运动，为什么很难获得成功。冯象教授提出，他所说的不成功并非指运动对当事人的不成功，而是就整个运动来说，它并未达成目标。因为包括思想改造在内的历次政治运动，其主要目的并不是要改造老一代知识分子。老一代实际上不是一个很大的难题，他们大多真诚地接受思想改造。从这个运动的初衷来说，思想改造的对象是所有参与社会主义建设的人，知识分子只是其中之一。

为对思想改造的内在逻辑做出解读，冯象先生从他所擅长的圣经学研究切入。他通过对圣经中唯一一次考验，即上帝考察义人亚伯拉罕的典故的分析，试图揭示思想检查的逻辑和悖论。无所不知的神为何要考验亚伯拉罕？神本来就知道后者是否虔诚。有一种可能，上帝是故意的，通过考验先知，让其他以色列人知道他们的先知的态度，这类似于思想改造对全民所起的教育作用。但麻烦的是，因为上帝是善的最终根源，这样一个上帝是不可能让亚伯拉罕杀掉自己儿子的。所以，就上帝的品质来说，是同亚伯拉罕的考验相矛盾的。而且亚伯拉罕对此也应该了然于胸，如果是这样，那他根本不用担心考验。冯象先生认为，正由于这些原因，在圣经中，上帝后来放弃了对义人的考察，而是让他们面对偶然而现实的生活本身，在其中接受真实的考验。类似的逻辑和悖论也存在于运动式的思想改造中，真正的考验无法通过事先规划的运动来进行，而是应该是在每天的工作、每天的战斗中体现出来，这在战争年代比较好做到，但建国以后，制度的官僚化趋势慢慢显现出来后，日常生活变得好像很难对人有什么考验。冯象教授肯定，冯契先生和当时大部分知识分子的思想检查都是真诚的，但他认为，一旦思想改造运动的规律被旁观者、投机者所掌握，政治运动则会陷入其自身的困境。组织者会因此变得“官僚化”，根据形势判断政治运动如何开展；而被教育者则会投其所好去判断自己该如何做，而非真正的参与运动本身，从而使改造本身失去意义。简单地说，假如事先设计好考验，参与者立即把你的设计当成考验本身，取代真正的政治和伦理意义上的考验，规避实际风险，那么运动也就失败了。所以，思想检查应该告别运动，回归日常生活的真实的考验。

冯象教授认为，思想改造对于当时的被改造者，如冯契先生等人，并不困难，他们真心地接受改造。真正的困难在于，世俗时代的改造者，失去了神圣性的根基，所以他们既是考验者，也是被考验者。他们如何接受现实生活和人民百姓的考验？这是一个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得到真正解决的问题，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和研究。

在讨论环节中，童世骏书记、高瑞泉教授等就世俗世界的考验和神圣世界的考验的区别，考验者和被考验者的悖论关系，成人与成事的关系、唯物主义者如何建立信仰等问题，与冯象教授展开了深入讨论。

最后，郁振华教授总结说，在今天的讲演中，冯象教授区分了人为设计、规划的考验和生活中自然涌现的考验，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概念区分，给人很深的启迪。讲座在深思和掌声中结束。

（邹文静，黄家光）

作者:朗诵主持